记一位英年早逝的好友

今天早上,醒来但还不想起床,在被窝里赖床,脑子还并未100%清醒,似睡似醒的状态。

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他,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好朋友,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,小时候的一些点点滴滴。

我和W是在初二认识的。他的姓是W开头的,就叫他W吧。

我初一是在上海的卢湾区读的,当时我家并没有自己的房子,我和父母借住在阿娘(宁波话奶奶)的一套老房子里。

放在现在恐怕无法想象,一家三口就住在一个12平米的单间里,没有厕所,没有厨房。厕所就是楼道里的一个马桶,厨房就是楼道里的一个煤球炉子。

当时上海的居住条件就是如此紧张,还没有商品房的概念,就算有普通老百姓也买不起,要新的住房只有等单位分配。

一直到我上初一,那时我应该是13-4岁的年纪,我们家都是没有自己的房子的。所以从小到大一直搬家,我光小学就读了3个,因为每隔2年搬一次家,6年里转了2次学。

终于在那一年,我父母的工厂分配给他们一套在浦东的新公房,当时别提多开心啦!虽然用现在的眼光来看,其实是个很小的房子,只有一室半,50平米,但有独立的厨房,带抽水马桶的厕所,还有个阳台。对当时的我们来说,绝对就是住进了大豪宅了,而且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家。

于是,我们搬到了浦东的新家。我也就转学到了这个新的中学,开始读初二。

新的学校不是一个很好的学校,但是离新家最近的一个。我从卢湾区的区重点中学转过来,虽然当时学习不认真,学习成绩一落千丈,但是到了新学校,我还是成为了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,满满的优越感。

不是有句话说:宁当鸡头,不为凤尾吗?还是有道理的。

到了新的学校,新的班级,我谁也不认识,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,让W和我成为了好朋友。

记得是刚转学没多久,有一天放学,下起了大雨,我没有带伞,没法回家,W主动撑伞把我送回了家,他家其实是反方向的,就这样我们认识了。我当时还挺感动的。

W其实是个留级生,由于学习成绩不好,留了一级,比我要大一岁。他从小丧父,跟母亲和妹妹住在一起。我家在学校西边的新公房里,他家在学校东边的老平房里。

我们都很喜欢打游戏,看动画片什么的,所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,也就比较谈得来,再加上他算是我在新班级认识的第一个人,就这样我们成为了好朋友。

我们会在放学后,和周末会一起去游戏厅,弹子房,后来任天堂的红白机开始流行了,我们还经常去那些做游戏生意的私人家里去玩游戏,记得那时候好像是按小时收费吧,2块钱还是4块钱一小时。我那时应该是花了不计其数的钱和小时数在魂斗罗,超级玛丽,坦克大战那些游戏上了。

他是在那片从小长大的,记得他带我一起骑自行车去附近荒废的田里(是的当时浦东很荒凉的)用树枝钓小龙虾,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还干过些什么了,但是回忆起来,都是幸福的少年时光的记忆。

后来初中毕业了,我差几分没有考进当时的第一志愿的一个中专(如果考进,我的人生必然也完全不同了),后来进了第三志愿,杨浦区的一个不怎么理想的高中。

他则进了一个什么技校,好像学习的是机械方面的东西,学习车工之类的跟机器打交道。

3年高中以后,我进了大学,W他技校毕业,分配到了一个工厂里开始工作了。

虽然不再是同学,人生之路也开始分叉,但仍然不妨碍我和W继续成为朋友,我们在周末的时候,还是会时不时地一起出来玩,两个年轻人之间无话不谈,在一起抽烟喝酒,聊各自喜欢的女孩,打游戏机,打弹子,等等。游戏厅和弹子房在当时是有点不安全的地方,里面乌烟瘴气,有很多小偷小摸和小混混,记得我们当时还跟小混混有过1-2次冲突。

我大学里由于还是贪玩,学习成绩不好,挂了好几门课,需要付重修费,又不敢告诉父母,W已经工作了,虽然工资不高,但二话没说陆陆续续借了几千块给我付重修费。

在那时候可是一笔巨款啊,这些钱后来一直到我毕业,工作了1年多以后才慢慢还给了他,但是凭我和W的关系,我相信他借钱给我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会还,他就是会毫不犹豫的给我的。

可以说我的人生里面,如果说曾经有那么一个朋友,会毫不犹豫为我两肋插刀做任何事情的,就只有W了。

我曾经感慨过中年人很难再有新朋友了,的确是这样的,只有这种从小一起长大,知根知底的才是真朋友啊。

后来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,干了1-2年跳槽到了一个不错的公司,他后来也进了一家外企的工厂,虽然还是做工人但是做到班长了,收入也不错。他家的老房子也拆迁,搬到了附近的新公房里。

再后来我们都各自有了固定的女朋友,我们会4个人周末一起出去玩,吃饭看电影唱卡拉OK打保龄球什么的,总之就是一直维持着挺好的朋友关系。

W跟女朋友感情不错,当时已经打算谈婚论嫁了,好像是决定半年以后结婚,打算一起存钱结婚后买套自己的房子。记得那时我们大概26-7岁的年纪吧。

可是,没想到某一天,我接到了他妹妹的电话,哽咽着告诉我W昨晚突然走了。我不记得当时什么感觉了,应该就是一种不相信吧,不真实的感觉。

去了他家,他母亲和妹妹告诉我,前一天晚上,他下班回来,去卫生间洗澡,就听到砰的一声响,然后她们2个人在门外拼命敲门,里面也没反应。后来不知道怎么把门打开的,他就倒在浴缸里还是地上,叫救护车来以后,已经来不及抢救了。

好像最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猝死,是洗澡不小心滑倒了呢?还是身体有什么突发问题。

就这样,一个本来活灵灵的充满希望的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突然没了。老天爷有时候就是TMD如此残酷。

他的女朋友,或者说已经是未婚妻了,也是很可怜,两个人马上要结婚了,结果人没了。

后来,连续好几年我每年过节会买点小东西,去看看他的母亲,再后来我移民澳洲了,也就断了联系,好像他母亲后来也搬家了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
现在想想,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20年都不止了,我还是会偶尔地想起W,就像今天早上突然想到他一样。

我在想,如果W现在仍然健在,我们应该还会是好朋友吧。真的很可惜,不能跟他做一辈子的朋友啊。。。

我不想说什么“愿你在天堂里安息”这样的俗套的话,我不相信有天堂,你只是比大部分人早走了一步而已吧,对已经走的人其实也没什么痛苦,我们每个人迟早要走这一步的,或早或晚而已。

人生无常,弹指一挥,正因为这样,我才更应该珍惜每一天,好好的过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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